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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77章 恩甚怨生(四) (第1/2页)
这一日,是十一月初一,沈瑞来府学听讲。 虽说与王鼎、周然等同年往来不密,可沈瑞入学这几个月也交了新朋友,叫秦耀。两人都是习《周易》,课程表能安排在一起,常常约好一起来府学上课。 秦耀十八岁,昌平县人氏,家中良田百顷,耕读传家,是今年的新附生,早先也是南城书院的学生。他与王鼎是同窗,不过却是视同陌路。 待相熟后,论起渊源,沈瑞才知晓两人还有亲。秦耀的母亲是三太太隔房堂姐,论起来与沈瑞也称得上表兄弟。 南城书院的山长是秦耀的堂舅,王鼎是他堂舅的弟子,两人又是同窗,这两人本当亲近才对,怎么视同陌路? “我就是看不惯他,难道富者有罪?他要是真清高,就不要受大堂舅的资助。一边白吃白喝,一边还要做出‘盛情难却’的嘴脸,真是可憎!”秦耀提及王鼎,就咬牙切齿地道。 沈瑞只从王鼎的穿着打扮看出他不富裕,没想到他还受着田家资助。 “如今有了功名,应该好些吧?”沈瑞问道。 秦耀讥笑道:“不过是附生,还没吃上皇粮!如今倒是一门心思奔着廪生去!” 沈瑞听了默默,对于寒门儒生来说,官廪生每月领的钱米,确实是一笔大收入。尤其是京府,天子脚下,重视教化,没有人敢从中侵占,都是每月实打实的待遇。 不过这廪生可不是那么好考的,即便是岁科考试第一,也要待廪生出缺才可以补。要是廪生不出缺,岁科考试考的再好也只能是增生。 幸好直隶乡试比南方诸省乡试解额高,顺天府的生员,又是每科院试时排名靠前,生源优质,每科乡试都有十几、二十来人中举,廪生空出来的周期短。 “既是不投缘就敬而远之,何必每次提及都自己生一肚子闷气?”见秦耀怒气冲冲的模样,沈瑞劝道。 同顺天府府学其他低头苦读做学问的生员相比,秦耀则属于那种读书有天分的人,并不见他读书刻苦,却是每逢月考都能轻轻松松地考一等。 即便不是官宦子弟,可他家父祖都有功名在,太平士绅人家,使得秦文显养成肆意爽朗的气度。 只是这份肆意爽朗,每逢碰到王鼎时,就要破功,俨然已成心魔。 秦耀苦笑道:“我也不想生气,可委实克制不住。除了与恒云能抱怨几句,当着旁人的面我也不好说什么,否则就成了我嫉妒他。我嫉妒他什么呢?嫉妒他的比我穷么?我只是不忿,这父丧母亡、家无恒产成了体面,父母双全、家境殷实反而成了过错!” 说话之间,他怅然若失,面露隐痛。 沈瑞见内有隐情,倒是不好追问了。 等到中午下课,两人从府学出来。 走到府学门口,沈瑞就听到有人高呼:“二哥!” 沈瑞正与秦耀说着今日训导的课业,听到这声音只当是叫旁人,连头也没有抬。 还是书童墨书眼尖,看见前面来人,忙提醒沈瑞道:“二哥,是三哥!” 沈瑞以为是沈全来了,心中正诧异他为何找到府学来,就见一个咧着嘴笑的素服少年大踏步走到自己跟前来。 沈瑞惊讶道:“珏哥!” 一年的时间,对于十三、四岁的少年来说,变化委实巨大。 在沈瑞变音一年多后,沈珏也变声了,略带尖锐的公鸭嗓,沈瑞才没有听出是他来。 “哈哈,二哥我回来了!换了儒服真是体面,不愧是我的哥哥!”沈珏一把抱住沈瑞,带了几分兴奋说道。 府学门口,出入的都是生员,见这边热闹,不少人侧目。 “这位是?”秦文显带了几分好奇道。 沈瑞拉下沈珏的胳膊,道:“这是我弟弟沈珏,去年随我二叔、二婶去了南昌。”说到这里,才转过身对沈珏道:“这是我的同窗好友秦耀。” 沈珏忙收了笑,作揖道:“见过秦相公。” 秦耀见沈珏风尘仆仆的模样,也听出他是才回京,专门过来接兄长回家,就知趣地先告辞了。 小厮牵马上前,兄弟两个骑马回家。 沈瑞问道:“怎么这个时候回来?之前一点动静都没有!” 沈珏叹气道:“是太太要回京奔丧,老爷不放心,打发我跟着回来。” 沈瑞闻言,皱眉道:“既是如此,二叔怎么不先寄信回来?家里这边也好早作准备,如今已经冬月,这屋子哪里是能立时住人的?” “老爷在外行事谨慎,不爱用官驿传信,要是打发人送信回来的话,还未必有我们回来的快。”沈珏解释道。 沈瑞苦笑,外放官员通过官驿同京中往来,虽有些公器私用的嫌疑,可早已经是约定俗成的惯例,还真攀扯不到违法乱纪上去,这谨慎也谨慎的过了。